人面羊

子供向丧心病狂,间接性心态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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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殓师AU

#人物死亡预警

#OOC

#图片来自 @三九 

#虽然叫一日爱情,但似乎并没有关联



一日爱情



     微寒的清晨,乘客在路边的面包店里买了一个牛角面包和一杯咖啡,结账的时候店员给了他一朵花。

白色的玫瑰,上面系着漂亮的蓝色丝带。

     “您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送给您。”小姑娘笑盈盈地说。

     乘客拿过自己的纸袋和纸杯,看了看小姑娘帮忙插在大衣兜里的花,礼貌地道了声谢谢。

     “希望您今天能有个好心情。”

     乘客走到路边等车,很快就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

     “客人您要去哪?”

     “岛田城偏门。”

     “客人您的日语说的很好呢……您这是去岛田城观光吗?今天他们可不开哦,好像是因为岛田家有人去世了,所以今天不对外开放,”司机和乘客闲聊着,“我今天路过过几次,看见好多人去悼念,大概过世的是他们家族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吧,不过谁知道呢?他们那种的人随时都有可能死……”

     司机说着,透过后视镜发现那个深肤色的外国乘客穿着一身正式的西装,身边还放了一个大箱子:“这么说客人您也是去悼念的?”

     “不,”乘客回答道,“我是去工作的。”

     “哈哈,您可真会说笑,丧事能有什么好工作的?”司机打着哈哈,丝毫没有在意。

     “当然有,”乘客笑了笑,“我是入殓师。”

     司机猛地闭上嘴巴,再也没有说话。

     等到了目的地之后乘客付钱下了车,出租车立马就开走了,生怕沾染上一点不吉之气。

     偏门门口早已经有人在等着了,一看到人来了,赶紧就迎上去:“莱耶斯先生,你终于来了!”

     “抱歉,我的车坏了,只能打车过来。”莱耶斯微微低了低头,算是道了歉。

     那人也没有因为莱耶斯的态度生气,领着他往里走去。

     一路上一路上莱耶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风景和建筑,虽然作为历史遗迹岛田城也对游客开放,但是开放的只是前面的一小部分庭院,大部分地方是不准外人入内的。莱耶斯看着院子里常开不败的樱花、精美的庭院和古老的建筑,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实在是美不胜收。

     在那人的带领下他们很快进入岛田城中最高大的天守阁,绕过灵堂来到一个房间门口,一个穿着正式的黑纹付老者站在门口正在对手下说着,听见脚步声就转过身来,莱耶斯从他羽织上的家纹可以看出他也是岛田家的一员,看样子恐怕身份不低。

     “怎么才来!”老人眉头一皱就开始斥责起来,“你整整迟到了五分钟!”

     “抱歉。”莱耶斯微微低头说了一句之后就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倒是给他领路的那个人解释道:“莱耶斯先生的车坏了,是坐计程车过来的,”

     老人狐疑的看了一眼莱耶斯,又看了看他大衣兜里的玫瑰。

     莱耶斯耸耸肩:“别人送的。”

     老人没再多说什么,扬了扬下巴:“进去吧。”

     旁边的人立马帮他拉开纸门,莱耶斯走进去,看见房间正中白色被褥里睡着的“人”,一张白绫盖在他的脸上。旁边是一张小几,上面放着一碗清水、一碗米饭并竖插着一双筷子。

线香飘出一缕淡灰的轻烟,整个房间都充斥着线香让人觉得有些沉闷的香气。

     “就是他。”老人站在门外,似乎并不愿意走进来,“水什么的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弄吧。”

     莱耶斯走过去,跪坐在死者身边,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叠放好,玫瑰放在衣服上,之后又把一直背在身上的箱子放在一边,打开来将所需物品一一摆好,接着他问站在外面老者:“请家属前来观——”

     “不需要!”老人斩钉截铁地打断莱耶斯的话,接着他好像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顿了一下解释说,“没有家属,你纳棺就好。”说完老人就转身出去了,门合上后在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中莱耶斯隐隐听见一句“外国人就是没礼貌,你说他干嘛来做这种不干净的活路……”


     人走之后房间里只有莱耶斯和那位死者,他先是双手合十了一下,接着俯身轻轻提起那张盖脸的白绫,露出一张发青的年轻面庞。

    莱耶斯的心没由来的跳了一下。

    那是一张英挺的脸,相较于一般的东方人更为立体的轮廓,却也不像西方人那样过于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鼻头却有着亚洲人的小巧;最有特点的是那一对眉毛:一双浓眉斜飞入鬓,眉尾微微分叉,极有特点。东方有句话叫“相由心生”,莱耶斯觉得他生前一定是个爱操心并且心思很重的人。

    看看他,莱耶斯的手轻轻拂过逝者的眉间,即使死后也没有完全松开那对眉毛,眉头间隐约可见一条竖着的细痕,那是长期皱眉才会留下的痕迹,一张发紫的薄唇也紧闭着,嘴角下压,似乎依旧为什么事情烦恼着一样。

     莱耶斯轻柔地抚摸按压着那张冰冷的面庞,让僵硬的肌肉能够稍微柔软一点,现在他开始想象那双闭着的眼睛睁开来会是什么样子了,他的眼角上挑,睁开的话是什么样子呢?眼睛又是什么颜色的?棕色?黑色?莱耶斯放任自己的思绪飘散着。他把手指放在眉间的那条细纹上微微揉搓,缓慢又富有耐心,很快他就收回了心思,专注地揉着,慢慢将那条纹路抹平。

    这很不正常,以莱耶斯的个性他很少有这么耐心的时候,这个深色皮肤的纳棺师总是迅速而富有效率地打理好死者的仪容,然后指挥着死者家属装殓。

     之后他又开始慢慢揉按面颊,拇指不断摩挲着,让下压的唇角慢慢回到一个平和的弧度。

     现在青年的眉头舒展开了,就像是终于从困扰他的事情中解放出来,他躺在那里,仿佛沉入一个再舒服不过的深眠,又好像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

     接着莱耶斯将盖在他身上的素白缎被揭开,露出青年的上半身,他穿着一身深蓝的里衣,胸口上压着驱魔辟邪的剃刀,一双手早已经被人摆成交握的样子用胶带缠好摆在腹部。

     他将剃刀放到一边,尽量轻柔地撕下绑在尸体手上的胶带,又将手放在死者已经彻底僵硬的手上,捂住它们将手臂抬起重新放在胸口上,袖口因为动作滑落下来,露出了死者左手手腕上青色的花绣,一个龙头狰狞的盘踞在手腕上,身体则顺着手臂一直绵延至袖子深处。

     接着为了让关节重新变得柔韧,他按压着那双冰冷的手。莱耶斯耐心的一点点将那双交握的手分开,然后活动关节,将手向后翻仰轻压,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些僵硬的关节就好像缺少润滑的机械,每一个动作都会发出艰涩的嘎吱声。

     莱耶斯在按摩手的同时,也观察着它们。这双手很漂亮,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只是指甲缝中带着一线淤红,手掌和虎口上带着茧子,一般这种情况都会出现在辛苦操劳的中年或者老年人身上,但是这双手的主人还很年轻,也不像是会做粗活的人,联想着岛田家的背景,恐怕这是一双拿惯了刀枪的手吧。

     渐渐的,那双手开始变得柔软,甚至因为长时间被莱耶斯握在手里,而沾染上了些许活人的温度。

     他将带着丁点余温的手轻放在身体两侧,伸手解开了死者衣服上的腰带。莱耶斯解开腰带之后并没有急着脱下死者的衣服,他将缎被重新盖在死者身上,遮盖严实之后才把手伸进被子里脱下衣服。他从脚那一头抽出衣服,接着抖开重新披在被子上,用袖子和衣襟将死者包裹起来,又把被子从裹好的里衣中抽出来整整齐齐叠好放到一边。

     这样繁琐的步骤是为了不让亡者的亲人看见死者的皮肤,也是为了维护死者的尊严——即使没有人观礼,这些步骤也是不能省去的,也是仪式的一部分。

     接下来是“汤灌”。莱耶斯在小盆里先倒上凉水,接着又掺入热水变成“阴阳水”来为死者擦拭身体。虽然现在为了卫生,大部分已经改为用酒精擦拭了,不过在一些比较传统的地方依旧会沿用过去的习俗使用“阴阳水”为死者擦洗身体。

     他将棉布浸入水中,拿起来轻轻挤干,接着拿起青年的一只手,细细擦拭。先是右手,然后是左手,这时候他才看清青年左手上的纹身是什么——一条在云雾和雷电中的东方神龙盘绕在青年的整条左臂上,非常精美的纹身,甚至可以称之为艺术品。莱耶斯看着那片纹身,不可避免地开始想象当这个纹身的主人拿起刀的时候,随着他的动作、肌肉的起伏,这条神龙是不是也像活了一样在他的皮肤上游动?

     清洁完手之后是身体,莱耶斯撩起一点皮肤把手伸了进去,从脖子开始擦拭——

     他定住了。

     手隔着棉布触摸到的手感非常诡异,大大小小的裂口,翻起的皮肉……

     同青年干干净净的脸和手不一样,他的身体上全是伤口,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莱耶斯蓦地收回手,看着自己手里的棉布,上面有一片暗红正在逐渐晕染开——那是尸体上凝结的血,被微热的水化开粘在脱脂棉上。

     莱耶耶坐直身体,环顾四周,这时候他才发现,无论是房间里浓郁的香气,老人的语气,明明是大家族却无人观礼,甚至是深色的里衣,都表明之前这里很可能发生过一件不可言说的事情。

     一场谋杀。

     这个青年大概就是这个诺大家族里内斗的牺牲品。

     如果他把死者挪开,恐怕就能看见底下白色褥子上的血印了吧。

     莱耶斯扯了扯嘴角,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不会活着走出这里了,或者活不过三天就会死于意外之类的……

     恐怕我死之后没有人会帮我纳棺吧?

     发现自己必死无疑之后莱耶斯脑海里闪现过很多东西,然而最后冒出来的却是这样一个无关痛痒又有些好笑的念头。

     想到这里他嗤笑一声,低头看了一眼“沉睡”的青年,带着点抱怨说:“看来你将是我最后一件作品了。”

     听起来就像是那些中世纪的书匠一样,莱耶斯想着,他们会砍下自己的手指镶嵌在制作好的手抄本封面上来表示这本书的独一无二,不过他镶上的不是自己的手指,是性命。

     青年躺在那里,没有回答,也不可能回答。


     抱着“这就是他最后一件作品了”的想法,莱耶斯以前所未有的耐心和细致打理着面前这个“杰作”。他细细擦拭过青年的身体,这一次他的动作很轻,就好像害怕自己手里的棉布会弄疼青年一身的伤口一样,沾了血的棉布则一律扔掉。莱耶斯用镊子夹着脱脂棉沾上水将指甲缝里的血污尽数清洁掉,又将纱布细细地卷成一个小卷用镊子夹着塞进死者的鼻孔里。

    莱耶斯很庆幸自己带够了棉布,当他箱子里的棉布所剩无几的时候,他终于完成了手里的清洁工作,一切完成之后莱耶斯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隐隐渗出的汗水,洗了洗手转身拿起旁边岛田家的人早已准备好的寿衣。

     寿衣包括一件深蓝的里衣,白色的外衣和一件同样是深蓝色的羽织。莱耶斯像展示一样撑开两袖将内外衣和羽织套在一起,接着他撑着衣服俯下身将衣服裹在青年身上,一点点为他穿上衣服。

     他提起直襟平缓地盖在青年身上,先是右襟,然后是左襟,左侧的衣襟压在上面,是“左衽”的样式。

     之后从衣摆那里抽出用于遮盖身体的、最初的那件里衣。

     当莱耶斯搂着青年为他系腰带的时候,突然闻到一丝淡淡香味,不同于屋子里为了掩盖血腥味而浓郁得让人有点头疼的线香味道,那是更为古朴、优雅的味道,有点像沉香,又带着点难以消散的血气,若有似无的,让人不经意间闻到,可是仔细去闻的时候又不知消散到哪里去了。

     他看了看自己怀里冰冷的青年,心想着应该是他身上的味道,生活在日本这么几年,他知道“香”在日本传统文化里是一种非常高雅的艺术。以前他只会认为男人用熏香有点娘,但是现在他却觉得这个味道很适合怀里的那个人。

     莱耶斯不知道这怀里青年的名字,也不知道他还活着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是单纯的感觉这个人身上的香味就像他本身一样,冷静、古雅,稳重又有点传统;就连其中带着的一点血的气息也像是他的性格,强硬与年轻人特有的锋芒毕露。

     他抱着尸体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莱耶斯对这个青年所知甚少,最多也就只有左臂上的刺青、身体上的伤口以及那一丝长期浸染在其身上的熏香,凭借着这些他再一次开始猜测起这个青年的故事,他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又经历过哪些事情。

     他的脑海里胡乱闪过武士、忍者、樱花与龙、红枫与酒,老电影里伴随着一声笛音的对决、怒斩千人之后刀锋上滴下的血珠,他把这些东西揉作一团,慢慢捏造出心中的他的青年的样子。

     没错,他的青年。

     不知何时莱耶斯已经把这个青年归到了自己的所有物中,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点时间,却让他感觉到一种满足。

     过了一会儿他把青年放下了,因为他的工作还没有完成。

     莱耶斯小心翼翼地让青年重新躺了回去,转身从箱子里拿出一把木梳,那把梳子是他刚开始干这一行的时候买的,现在已经被使用的光滑而富有光泽,他一手扶着青年的头,用梳子轻轻梳理青年乌黑的长发,让那一握已经有些干枯的头发重新服帖的铺在枕头上。整理好腰带和衣领,每一条皱褶都抹平。

     他再一次拉起青年的手,让那双已经重新柔软下来的手双手交握,莱耶斯握着死者的手,轻顿两下再缓缓放在胸前——这是最后的安抚。

     穿衣之后的步骤是刮脸,他拿出泡沫涂抹在青年脸上,尸体因为肌肉收缩和皮肤干燥的关系,脸上带着一点青色,看上去很像胡子长长了一样,锋利的剃刀小心地在脆弱的皮肤上刮过,把露出来的胡茬全部刮掉。最后莱耶斯用干净的棉布擦干净青年的脸,替他理了理腮边的头发,转身拿出化妆品开始为遗体上妆。

     莱耶斯认真比对了肤色之后选择了象牙白的粉底,拿粉扑一点一点细致地拍打在脸上,盖住发青的肤色;然后是一点薄薄的腮红,能让死者看起来更有生气,他先在自己的手掌把腮红晕染开,再轻轻拍在脸颊两侧,最后是唇色,一般男子都用肉色的唇膏,但是莱耶斯自作主张在肉色里面掺了一点点的红色,让青年的样子看起来更加的鲜活。

     化妆完成之后莱耶斯转身拿起准备好的念珠,将白色芙蕖制成的珠串缠绕在青年的手上。

     所有的步骤都完成了,莱耶斯却坐在那里没有动,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好像重新活过来的青年,好一会儿之后才移开目光站起来,他捶了捶已经有些麻木的腿,又低头看了一眼青年,才走出去拉开门叫人来装殓。

     “你自己把他抱进去就好了,”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外面守着的人拒绝了他,满不在乎地说,“长老说一切由你负责,我们不会插手。”

     好吧,莱耶斯心想着,转头回到房间关上门,看着地上躺着的人,无奈又嘲讽地说了一句:“看来你还真是不受待见啊。”

     棺木就在隔壁的隔间里,莱耶斯拉开拉门,打量着面前这口整块桧木雕出来的棺材,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莱耶斯注意到上面的雕花也是神龙,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家族特有的偏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里的人似乎非常喜欢“龙”这一象征。

     他挪开沉重的棺盖,走回去弯下腰抱起青年。青年的衣服因为他的动作再一次弄乱了,手也在抱起来的动静里松开滑落下来,无力地垂落着,手上的念珠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那一缕缥缈的香气又一次出现在了莱耶斯的鼻端,他抱着青年,慢慢走向棺木,像是害怕自己走快了会扯到青年身上的伤口,又仿佛是希望走到棺木的这段时间能再长一些,让他能和他的青年相处的再久一点。

     可惜路终究是会走完,就算莱耶斯走得再慢,这点时间对他来说依旧像一眨眼一样的短暂。最终他站在棺木前,弯下腰,从头轻轻地将青年放进棺材里,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害怕自己会不小心弄醒睡着的人一样——即使他知道这个人永远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莱耶斯替他重新抹平衣褶,把有些乱的鬓发重新顺了顺,再将松开的手重新摆好放在胸口上,做完这些之后他站起来寻找之前落在地上的念珠。

     就在他弯腰捡起念珠的时候,他听见了几声微小的声音。

     咚咚。

     有人在轻轻敲打窗户。

     莱耶斯走过去推开窗户,看见是一个非常有气质的老妇人,穿着和服,一头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优雅的髻,她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深色皮肤的纳棺师:“纳棺师先生,”她说着朝着莱耶斯深深鞠了一躬,“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什么事?”

     “老身是半藏少爷的乳母, ”老妇人说完顿了顿,拿出一串深蓝色的念珠:“想麻烦您把这串念珠放到少爷身边。”

     “这是……?”

     “这是少爷生前一直佩戴在身上的饰品。”

     莱耶斯接过念珠,青金石的珠子温润又富有光泽,可以看出是被戴了很长时间的旧物。他端详着手里的念珠,突然觉得有点不对,数了数,发现只有十七颗珠子,比一般的念珠少了一颗。。

     “……当时少爷的手串散落各处,老身找了很久也才找到了十七颗。”老妇人看出莱耶斯的疑惑,解释了一下。

    难怪珠子是旧物,绳结却很新,原来是被重新穿起来的,。

     “知道了,我会放到他身边的。”莱耶斯答应了妇人的请求。

     “真的是非常感谢……”老妇人人再一次深深弯下腰,丝毫不介意自己身上的衣服被弄脏,跪伏在花园的碎石地上给莱耶斯行了一个最隆重的礼,“少爷去世之后他们不肯让老身见少爷最后一面……但是非常感谢您能够为少爷入殓,让少爷能够干干净净的往生……”啜泣声从趴伏在地的老人口中传出,她趴在地上,为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所遭遇的不幸而哭泣。

     但是很快她就收了哭声,站起来抹了抹眼角,冲着莱耶斯又鞠了一躬之后转身缓缓走了,留下莱耶斯一个人站在窗边。

     莱耶斯关上窗户,回到棺材边,之前那串芙蕖的念珠被他扔到了一边,他看着棺材里的青年说:“原来你叫半藏啊,很适合你的名字。”说着他把那串已经被自己握得有些温热的念珠缠在这个叫半藏的死者手中,“这是你的乳母给你带过来的。”

     说完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再次开口:“……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

     “看来还是有人关怀着你的。”

     莱耶斯看着半藏的脸,他知道时间就快到了,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很快就人来把棺材抬到灵堂进行法事了。

     不过很快我也会死了吧?莱耶斯想着,如果真的有死后的世界的话,他们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再见面吧?

     这时他忽然想起自己带来的那朵玫瑰,他将那朵白色的花朵放到半藏交握的手中,“送给你。”他说着。

     莱耶斯开始跟自己的青年做最后的道别:“虽然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但是很高兴见到你。”

    “那朵玫瑰……你就拿着吧,如果在那边我们还能再见面的话,说不定到时候我还能凭这个找到你。”说完莱耶斯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像是为自己说的话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他伸出手,第一次不是作为一个纳棺师,而是一个普通人的态度轻轻拂过青年紧闭的双眼。

     “来生再见。”

     


     莱耶斯将棺材盖上之后走出去叫来守在外面的人。

     “怎么了?”那人不耐烦地问。

     “弄好了,叫人来搬吧。”

     “知道了。”

     正当那人准备叫人过来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争吵的声音,并且一路朝这边过来了。

     莱耶斯疑惑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发现他的态度变了,不再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站直了身子盯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看来有什么过来了。

     吵闹的声音越来越近:“滚开!”

     “二少爷,你不能过去!”

     “我的哥哥我为什么不能去?你们再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

     “二少爷!请不要在这里大声喧哗!”

     接着莱耶斯就看见一群人推推攘攘地过来了,被围在中间的那个青年穿着连帽衫和牛仔裤,一头绿色的头发在统一穿着黑色西装的人群中格外醒目。青年转过头来的时候,莱耶斯发现他的模样和半藏有些相似,两个人尾部分叉的眉毛几乎一模一样。莱耶斯盯着他的脸,企图从上面看出一丁点半藏生前的模样。

     不一样,这个人看起来更年轻,也更傲慢,一点也不沉稳,眉头上也没有一条细线……而且他那头头发,看起来就像草一样。莱耶斯挑剔的看着面前的青年,觉得他根本比不上他的哥哥半藏。

     青年感觉到他的视线,看着这个站在不远处的老外,皱起眉头:“他是谁?”

     哦,这个表情还是很像的。莱耶斯在心里评价着。

     “这是为少主入殓的入殓师,莱耶斯先生。”旁边的人说道。

     “是吗,”听手下这么说,这位二少爷的表情缓和了许多,“我要进去看看我哥哥。”

     莱耶斯让开一条路,看着青年推开那些阻拦他的人走进房间,自己也跟着进去了——他的箱子还在里面呢。

     进去之后就看见那个青年趴在棺材那里透过棺木上用来瞻仰遗容的小窗口看着自己的哥哥。

     “我还以为他没有亲属呢。”莱耶斯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哼了一声。

     “你——!”旁边立即有人站出来呵斥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

     “闭嘴!”二少爷制止了那个人,他膝行着转身,仰头看着莱耶斯:“非常感谢你为我哥哥纳棺,”说着他俯下身子向莱耶斯行了一礼:“谢谢。”他再一次道谢。

     莱耶斯站在那里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二少爷站起来走到莱耶斯身边:“莱耶斯先生你有车吗?”

     “坏了。”莱耶斯穿上外套,背上箱子,正眼都懒得看这个二少爷一样。

     旁边的人又想说什么,但是看见二少爷没有放在心上的摆摆手,也只能闭上嘴。

     “那我送你好了,”二少爷说着,转头对其中一个手下说:“松本,去开辆车出来。”

     “是。”叫松本的人低声应道,转身出去了。

     “走吧。”二少爷对莱耶斯说着,转身先走一步在前面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岛田城偌大的花园里,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走在前面的二少爷率先开口了:“……我之前和我的哥哥有一些矛盾,就离开家了,后来听到哥哥出事之后我立即往回赶,但是当我赶到的时候哥哥已经入殓完了。”他说着,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莱耶斯也没有回应他,就听着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一样说下去,“我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看过我哥的样子了,这次看到他,要不是睡的地方不对,我几乎都以为他只是睡着了,随时都会醒过来……”

     说到这里他似乎笑了两声,但是在莱耶斯听起来更像是倒抽了两口气,“在我印象里哥哥似乎随时都皱着眉头的,像是在忍耐什么,又像是对什么都不满意,我甚至猜他连睡着的时候都皱着眉的,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他顿了顿,似乎在忍耐什么,莱耶斯走在他身后,所以并不能看见他的表情,但是从他的语气来看,大概是哭了吧,“这样也……挺好。”

     说完他吸了吸鼻子,低声说了句抱歉。

     那是我做的。莱耶斯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想着,你的哥哥他其实到最后也没有松开过眉毛。

     你个小兔崽子知道个屁。

     那段自言自语就像是开了个话头,二少爷为自己之前的冒犯向莱耶斯道了歉,毕竟家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外国人,也没想到这个外国人会是纳棺师。

     “莱耶斯先生你是怎么成为纳棺师的呢?”二少爷问道。

     莱耶斯不想和他多说话,有些不耐烦地应了一句:“偶然,然后就做下来了。”

     “是吗……”这个二少爷似乎察觉到莱耶斯不太喜欢自己,也就没有再问下去了。

     

     到了门口,车早已准备好了,莱耶斯冲二少爷点点头,拉开车门坐进去,就在他准备关上车门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抓住车门阻止了他的动作。

     是二少爷。

     他抓着车门,弯下腰,眼睛紧盯着莱耶斯的脸:“莱耶斯先生,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在帮我哥哥入殓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

     莱耶斯皱起眉头。

     二少爷看着他的表情,以为他有什么顾虑,又补了一句:“松本是我很信赖的人,你不必担心,所以请你告诉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莱耶斯盯着二少爷,看着他有些滑稽的微红的眼睛和鼻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房间里的线香味道太浓了,熏得人头疼,我的棉布也差点不够用了。”他隐晦地向对方透露着信息。

     二少爷也不是愚钝的人,很快明白了些什么,他点点头,“是吗,非常感谢,纳棺的费用稍后我会让人打在你的卡上。”说完他就打算关上车门。

     门还是没有关上,它再一次被另一只手拦住了——这次是莱耶斯。

     “不要打扰你哥哥。”他仰头看着二少爷,一字一句地说。

     二少爷的表情从惊愕转为复杂。

     “……知道了。”他说着,再一次关上车门。

     嗙。

     这次车门关上了。

     莱耶斯坐在车里,转头看着窗车外岛田城高大的围墙和围墙背后的那些古老建筑离自己越来越远,缓缓闭上眼睛。  

     “看来这次我还要再晚一些才能去找你啊。”

     他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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